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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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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4章

沈若憐曾經和孫季明還有小桃子她們一起來過攬月閣, 只是這次來到這,卻和曾經每一次的心情都不同。

攬月閣的臺階又窄又陡,但晏溫沿著樓梯, 在墻邊位置放了一排小小的燈盞, 一路順著樓梯盤旋而上。

盈盈暖光在木質臺階上,落下一個又一個小小的暖黃色光圈, 隨著夜晚潮濕的風微微閃爍晃動著,使得整個攬月閣都散發出一種溫馨而旖旎的氛圍。

沈若憐不自覺捏緊裙擺,擡頭向上看去,卻並未發現晏溫的身影。

她停了停, 一手提高裙擺, 一手扶著樓梯扶手, 繼續緩緩向上走去。

二樓的位置沒人, 她又繼續攀爬。

隨著樓層漸高,外面的月色照進來, 樓梯間就越明亮, 地下的燈盞也就逐漸沒了存在感。

攬月閣的樓梯窄小,每一層的房間也不算大,但房間外圍的露臺卻修建的異常寬闊。

沿著三樓的樓梯上來, 沈若憐一眼就在外面的露臺上看到了晏溫的身影。

白色紗幔輕垂在露臺的四周,隨風緩緩飄飛著, 沿著欄桿底部圍了一圈矮小的蠟燭, 欄桿前擺了一張小桌和兩張軟椅,桌上有精致的點心和一壺酒。

沈若憐看過去的時候, 晏溫正給一旁的花瓶裏插進去一叢桂花, 甜膩的香味隨風縈到了她鼻尖。

聽到動靜,男人撩眼, 看向她時,眉眼間仿佛落入了星河一般,泛著細碎的光。

男人身上披著一件雪白色的外袍,松散的墨發流瀉在肩頭,月色下清雋身影卓然而立,流露出些許不染纖塵的驕矜清冷。

他手中還捏著桂花褐色的枝桿,微風拂過,細碎的黃色小點兒灑落在玉脂似的手上,冷白色的肌膚下,能清晰地看見他手背的脈絡和青筋。

見她過來,他放下花瓶,黃色的小花隨風飄走。

晏溫眼底漾開笑意,款步走到她面前,方才那只落了桂花的手朝她伸來,就那般順其自然地牽握住了她的小手。

男人的掌心寬大,沾著冷氣的長指緩慢卡開她的指縫,直至掌心相貼,十指嚴絲合縫地交扣。

冰冷的肌理與她的熨熱相觸,晏溫垂眸看向兩人交疊的手腕,覆著薄繭的拇指,在她虎口處緊繃的皮膚上輕輕打著圈,帶起一陣細小的酥癢。

桂花的甜膩更加濃烈。

沈若憐下意識想抽回手,卻被男人牽得更緊,掌心緊貼著,她聽見男人帶著沙啞的笑意,同她道:

“總覺得嬌嬌長大了些,怎的手還是同從前一樣,又軟又小。”

沈若憐垂眸,半晌,略顯忐忑地小聲道:“你——”

她後面的話卡在唇間,怎麽也說不出來,面上漸漸有了幾分羞赧的潮紅。

晏溫輕笑一聲,牽著她到軟椅上坐下,“孤今夜不會強迫要你,就陪孤說說話,可好?”

沈若憐面上的潮紅更甚,她不自然地松開他的手,捏起一塊兒糕點餵進嘴裏,眼神左右瞟了瞟,才低低“嗯”了一聲。

晏溫也在她身旁坐定,倒了杯酒給她。

夜裏的風有些涼,他拿了條薄毯蓋在她身上,隨後轉回頭,身子懶懶向後靠去,同她一起看向遠處。

月亮隱進厚重的雲層裏,繁星布滿在墨藍色夜空,整個縣城靜悄悄的,白日裏清晰可見的房屋樓宇都變得影影綽綽。

有好長一段時間,兩人都沒有說話,只有兩旁的紗幔不時飄舞著,桂花的香味裹著男人身上冷冽潮濕的氣味,一陣陣在空氣中浮動。

沈若憐忽然覺得兩人之間,有種久違的靜謐與平和。

“十年前的今日,你剛跟孤回到東宮。”

晏溫喉結滾了滾,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,重新側頭看向她:

“那時候你又瘦又小,到了東宮的時候,一雙眼睛到處亂轉,全是拘謹和怯懦,緊抓著孤的袖子不肯放,當夜還是孤守在床畔陪了你一宿。”

沈若憐好似也想起了那一日的場景,覺得有些好笑,“小時候聽人說,宮裏的東西都是黃金做的,連地上都鋪的是金子,結果我發現,那人騙了我。”

沈若憐手指悄悄摸了摸虎口,那裏被他方才摸過的地方還隱隱有燒灼感。

“當時沒想過,你當真會收養我,跟你回去的時候,只想著你能給我一口飯吃就行了。”

“那時候你不怕孤麽?”

晏溫眼底盛著笑意,看向夜空的眼神有些悠遠,似在回憶:

“當時孤也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少年,還不似如今這般懂得收斂鋒芒,剛從戰場上回來,一身煞氣,人人都怕孤,孤還記得當時有一次,晏泠打碎了孤的一方硯臺,孤還沒說話,他就已經嚇哭了。”

沈若憐自是知道這件事,當時被他們傳得說了好久。

她輕聲笑了起來,也不似方才那般拘謹了,語氣嬌俏,“可你從來都不會對我兇呀,每次別人惹了你生氣,都會找我過去求情。”

宮裏所有人都知道,晏溫只要見到她,再大的氣也會收斂不少。

晏溫也笑,“初時是覺得你可憐,被家人拋棄,一個人在宮裏,不想嚇著你,後來寵著寵著,這麽多年就成了習慣。”

早就習慣哄著她,寵著她,習慣去替她安排好一切,習慣她在身邊。

但也是因著這份習慣,讓他太晚認清自己的心意。

晏溫回頭看向姑娘,如今的她已經同初見時唯唯諾諾的小女孩判若兩人,卻一直還是他的嬌嬌。

“今年宮裏的選秀已經開始了。”

沈若憐眼睫飛快顫了兩下,睜著大眼睛回頭看向他,眼底滿是震驚,“可、可你——”

豈不是又要錯過今年的選秀。

晏溫斂眸輕笑,混不在意一般,淡道:“除了你,孤再無迎娶太子妃的打算。”

沈若憐面上陡然劃過一抹無措,心底泛起小小的波瀾。

她抿了抿唇,小聲道:“其實皇後娘娘,應當很喜歡那位陳姑娘的。”

晏溫眼神黯了幾分,“陳鶯是孤從前的伴讀陳崔的妹妹,陳崔——”

他喝了杯酒,接著道:

“陳崔是孤最好的朋友,他才華橫溢,人又有趣,孤從未將他當做臣下去看待。那年他陪孤一起上戰場,後來他為了救孤被西戎人俘虜,西戎人用他威脅孤放棄一座邊城。”

晏溫的聲線有些緊,嗓音裏帶了一層沙啞。

沈若憐從未聽他講過這些,不由盯著他,聽得認真。

“孤永遠不會忘記,那是個陰雲密布的早晨,西戎人綁著陳崔出現在兩軍對壘的戰場上,陳崔身上布滿密密麻麻的傷口,眼睛流著血淚,雙目赤紅,大喊著要孤殺了他。”

“孤從小騎射無一不精,那一箭,孤也射得極準,直直插進陳崔的眉心,沒有分毫偏差。他倒下前,孤看到他對孤笑了一下,用唇語對孤說‘謝謝’,他的眼睛,永遠地看著孤的方向。”

晏溫的聲音越來越啞,停了許久,他微微斂眸看向自己的掌心,苦笑道:

“從那之後,孤這手,就再難拉開弓了,也是從那時候孤發誓,此生孤的箭尖,永遠不會對準自己人。”

沈若憐一直在側頭看著他,看他說話時因克制著情緒,頸部鼓動的青色經脈,看他眼底的無奈,看他唇畔強行拉扯的弧度。

她的心忽然就被輕輕刺了一下。

有那麽一瞬間,她忽然好像撲進他懷裏,同從前每一次一樣,撓他的後腰,同他撒嬌,然後看他無奈又好笑地在拍拍自己的腦袋,笑說一聲,“嬌嬌,別鬧。”

正在這時,晏溫忽然回頭看她,沈若憐猛地一凜,急忙垂眸遮住眼中情緒。

她聽見他對自己說,“所以孤同陳鶯什麽也沒有,那次——”

晏溫薄唇翕動,“對不起。”

沈若憐知道他說的那次是什麽時候,她抿了抿唇,“都過去了。”

小姑娘的嗓音輕輕的,話語一出口,便隨風消散在潮濕的夜色裏,好似從前同他整整十年的糾葛,也像這句話一般,輕描淡寫地便消散了。

晏溫無聲笑了笑,從軟椅上起身,拉著沈若憐走到欄桿跟前,摸了摸她的腦袋,語氣寵溺道:

“嬌嬌,孤給你看樣東西。”

沈若憐有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,隨著他的視線望向遠處。

忽然,原本漆黑一片的夜空中劃過一抹亮光,緊接著那亮光在墨藍色天際炸開,明亮的焰火綻放出金色的火樹銀花,又如同流蘇一般撒下來,把天幕映襯得耀眼奪目。

緊接著,更多的煙花一朵一朵在天空中應接不暇地綻放,夜幕下劈裏啪啦地炸出絢麗多彩的花簇,整個世界被籠罩在一片金色的流光溢彩中。

男人的身軀貼了上來,自背後伸出雙臂將她圈摟在懷中,他溫熱的體溫一瞬間將她完全罩住。

沈若憐怔了一下,隨即一股熱流不受控制地湧入眼眶,漫天飛舞的繽紛絢爛下,她怔怔回頭,看進他的眼底。

晏溫琥珀色瞳眸裏同樣映出夜色下這璀璨的一幕,他眼底含笑睨了她一眼,在她耳畔寵溺地笑道:

“說好每年過年都陪你看焰火的,只是明年的怕是來不及了。”

他頓了一下,“也或許往後每一年都不行了,嬌嬌——”

遠處的煙花綻放的越發熱烈,劈裏啪啦的聲音和燦爛的金色構築出熱鬧的圖景。

男人的神色是從未有過的眷戀與不舍,他的語氣含笑,嗓音卻有些脆弱地感嘆:

“好舍不得放你走啊。”

風鼓鼓地吹進來,尖刃般刮在臉上。

沈若憐眼底一直壓抑的潮濕忽然之間便湧了出來,胸腔裏被他這句話激出一層密密麻麻的疼。

她急忙垂眸不去看他,心裏忽然撕扯著難過得要命。

遠處的焰火還在拼命燃放,好似真想將未來幾十年的都在這一夜裏燃放了一般。

沈若憐仰頭看過去,努力壓抑著起伏不定的呼吸。

風很冷,但在晏溫懷裏,卻感覺不到分毫。

過了許久,焰火才停了,四周又恢覆了寂靜和漆黑,不知在何時,露臺上的燈盞都已被風吹熄。

四周比方才更加空寂。

沈若憐清楚地聽到兩人錯亂的呼吸聲和心跳聲。

“沈若憐。”

靜默了片刻,男人低低的聲音帶著潮熱的氣息落進她耳畔,“孤想吻你。”

“什——”

沈若憐還未從方才那場絢麗的煙花秀中平覆好情緒,怔楞的功夫,她只覺手臂被人緊攥著推了一下,她的身子被迫轉了過來,整個人便被他推在了柱子上。

男人護著她的後腦,身軀罩了上來。

他低頭纏吻上去,口中還混合著薄荷與梅子酒的味道,一進來就長驅直入的撬齒深吻,沒有緩沖,沒有磨合,唇瓣緊貼著碾磨,舌尖勾劃攪弄,帶著點兇意。

鼻尖終於抵蹭在一起的時候,晏溫側過臉,護住她後腦的手下滑,手臂一圈,攔腰將她摟緊在懷抱裏。

沈若憐推拒著他,相當無力。

耳邊全是鼓蕩的風聲,她的視線、吐息、唇齒、腰側全被晏溫占據,頭腦昏昏沈沈,越發混沌。

晏溫在這時候離開她的唇。

他雙手交扣在她腰側,牢牢圈住她,額頭抵在她肩窩,深一層淺一層的呼吸。

“皇兄——”

沈若憐微喘著推他,軟糯的聲音剛發出聲,晏溫再一次吻了過來。

腰被他收抱得更緊,他握住她的手引導著她摟住自己的脖頸,掌心扣住她的後腦勺,更緊地貼向自己。

兩個人密不可分,身體和唇齒。

他勾纏著她的舌尖含吮,又細細密密地□□她的舌側和口壁,下頜微側,更深入地送吻進去。

沈若憐被他吻得眼尾發紅,眼底沁出水霧。

好半天,就在沈若憐快要喘不上氣,忍不住重重咬在他唇上的時候,晏溫才終於放開了她。

他沈默著與她抵著額,淩亂而粗重的呼吸與她的纏在一起。

他緘默地落眼在她的唇上,似乎在平覆剛剛的意動,說不出此刻的氛圍是旖旎還是對峙。

晏溫身上的味道很好聞,而此刻這些味道就全然將她籠罩,穿過她的鼻腔,盈滿她的每一層感官。

沈若憐低垂的濃密眼睫扇了扇,擡眼看向他。

兩人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線下交匯,沈若憐發現自己的心正在輕輕顫抖,一切都像是水到渠成一般,那絲旖旎的氣氛在彼此之間勾勒出濃墨重潮的色彩。

連風裏都是愛//欲的味道。

沈若憐有些心慌,推了推他。

晏溫凝視著她,過了好半晌,忽然悶笑了一聲,徹底松開了她。

“走吧,孤送你回去。”

男人猝不及防離開後,冷風忽然灌了進來,沈若憐攏緊外裳,心底忽然有些空。

她沈默不言地跟在他身後,一步步走進了房中,到了樓梯口的時候,她終究忍不住,回頭看了眼方才站的那欄桿的位置。

那裏一片漆黑,什麽也沒剩下,仿佛方才那些煙花只是一瞬間的燦爛夢境。

沈若憐飛快收回視線,就見晏溫站在她前面的臺階上,伸出手等著她。

她抿了抿唇,將手放在他掌心的一瞬間,忽然有些想對他說她不走了。

然而那種沖動只持續了一瞬,便被她壓了下去。

兩人沈默地從攬月閣出來,此刻已是月上中天,整個淮安縣重新沈睡,四周空闃而冷清。

晏溫站在馬車邊,看了她許久,將她鬢邊的碎發別到耳後,啞聲道:

“走吧。”

沈若憐點點頭,被晏溫扶著,和他一前一後上了馬車。

轆轆的馬車聲回響在空蕩的街上,沈若憐的心裏越發荒涼。

然而馬車才行了沒多遠,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急促的馬蹄聲,馬車隨之停了下來。

晏溫掀起疲憊的眼簾,淡淡問外面,“何事?”

“殿下,王家村決堤了,河水沖斷了出城的路!現在不斷有王家村的災民朝城裏湧來。裴大人——”

沈若憐攥緊衣擺,手心裏不自覺沁出冷汗,就聽外面傳來薛念冷促的聲音,

“裴大人趕在道路被水沖斷前進了城,此刻正在府衙等著殿下!”

晏溫飛快瞅了沈若憐一眼,對薛念道:

“知道了,孤即刻就回去,你先去幫裴大人穩住王家村的災民。”

外面薛念領命離開,馬車裏陷入死一般的寂靜。

過了良久,晏溫頗有些無奈地苦笑,“嬌嬌,這次你當真是走不了了。”

不知為何,沈若憐心裏忽然像是松了口氣一般,她沒接他的話,而是說:

“皇兄還是先去府衙吧,我自己回去就好。”

晏溫蹙眉,“馬車給你,讓李福安送你回去,孤自己走回去就行。”

沈若憐急道:“可府衙事出緊急,更何況怎能讓你走回去。”

此處離府衙相對更近,但府衙和她家剛好是兩個方向。

想了想,她幹脆一咬牙道:“我先跟你去府衙,馬車先送你,完了再讓李福安送我回去。”

晏溫定定看了她一瞬,“也好。”

說完,他也不再耽擱,當即讓李福安調轉馬車,以最快的速度朝府衙趕去。

約莫過了一炷香的功夫,馬車到了府衙門口,府衙中燈火通明,人來人往,裴詞安靜立在門口等著。

見晏溫從車上下來,裴詞安匆忙同他見了一禮,來不及客套,急聲道:

“殿下,王家村的災民臣已然命人開始安置,但災民中有許多人都受了傷,急需人手幫著上藥包紮,且受傷之人中還有許多女性,恐怕——”

裴詞安頓了頓,“恐怕此刻得將縣城裏的女子叫醒一些過來。”

晏溫聞言沈默了一瞬,下意識用身體擋住馬車的車簾。

他正想說話,忽聽得馬車裏傳來沈若憐嬌糯的聲音,“或許,我也可以幫得上忙。”

晏溫下意識看向裴詞安。

就見對面男人神色猛地一震,隨即眼底布滿不可思議的神情,然而細看過去,那不可思議之下還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狂喜。

晏溫眸色沈了沈,勾唇冷嗤一聲,轉身將已經從馬車裏出來的沈若憐扶著下來,手卻沒有立即松開她的,而是沿著她的手腕下移,順勢將她的小手包進了掌心。

裴詞安視線定在他倆交握的手上,面色陡然一白,眼底的狂喜霎時間褪得一幹二凈。

沈若憐也被晏溫這猝不及防的動作嚇了一跳,她下意識掙脫開他的手心,朝著裴詞安站的方向後退了一步。

晏溫呼吸微滯,手背青筋鼓了鼓,末了,語調沈穩地說:

“如此,便按裴卿說的做,你去讓縣丞帶人召集人手,每人每日二十枚銅錢外加兩頓飯的補助,由朝廷支出,另外單獨劈開一片區域安置災民,還要在地下挖出水渠,以防災民若是後期爆發疫病,雨水外溢感染整個縣城,還有,立即關城門,除了王家村的人,沒有允準不許放人進出,再者安撫百姓,讓縣丞準備一下,明日天一亮孤親自巡查堤壩。”

快速吩咐完這一切,他看了眼沈若憐,默了一瞬,平靜道:

“那就勞煩沈姑娘和孤一起在此等候片刻。”

沈若憐低垂著眼眸,沒看他二人,只低低道了聲,“是。”

裴詞安看了面前兩人一眼,嗓音有些微啞,也低低應了聲“是”。

末了,臨離開前路過沈若憐身旁,他終是沒忍住,低聲對沈若憐道:

“照顧災民變數頗多,還請沈姑娘優先保重自身安危。”

晏溫克制地看了眼欲言又止的沈若憐,重吸一口氣,默不作聲地背過身去,脊背僵直。

沈若憐看了他一眼,上前一步湊到裴詞安身邊,對他笑了笑,小聲道:

“好久不見,裴大人。”

裴詞安亦對她笑了笑,滿眼心疼地上下打量了她幾眼,“瘦了些,沈姑娘。”

沈若憐忽然綻開一抹釋懷的笑意,沒再說話,後退一步將路給裴詞安讓出來。

裴詞安翻身上馬,再未多看她一眼,疾馳而去。

馬蹄聲將黑夜炸開一道猙獰的口子。

晏溫面對著府衙門前的燈籠看了半晌,直到聽不到馬蹄聲,他才長舒一口氣,回頭看了沈若憐一眼,喉結滑滾,語氣隱忍道:

“隨孤進去吧,沈姑娘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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